【景雪】贪欲
*可能偏景天个人向。
*3k+一发完，tag私心
*逻辑混乱，文笔稀碎，私设如山。
*ooc致歉。
【一】
景天是个贪玩的人。
他打小知道自己这一点，就算来来回回被父母训了无数遍，小孩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总是不长记性。昨儿才吃了一顿混合双打，今儿又带着茂茂上房揭瓦。别人家的孩子横竖撇捺已经跃然纸上了，他还在乐此不疲地研究自己那抽象的狗爬字和同样抽象的古汉字亲如手足的关系，后信誓旦旦地向其他人炫耀，摆架子，称老大。
娘给他一串玛瑙，说是让小孩感染玛瑙的悟性，聪明，灵活，甚至提高学习能力。景天不信，那玩意儿有用，还要先生干什么？况且他相信自己已经够聪明，够灵活了，至于学习力，那得看在什么方面，毕竟术业有专攻，你让张飞学绣花那是找碴儿，但是要论到研究古董，景天可是个孜孜不倦的好弟子。
为了做好弟子，他把那玛瑙串拆开来，一点一点地给它们分配新去处。如果黏在好看的古董上，玛瑙就会在日光下显示出动人的神气和光彩。玛瑙里未消的气泡像赤潮中的浪，咕噜咕噜在海面上翻滚，奔腾，层层叠叠的浪，那是他自己独有的浪，仿佛一闭眼，不羁的浪花便会将他包围，而少年气定神闲，乘浪而起，扶摇直上，去探索九万里苍穹中无穷无尽的秘密。
他老爹看着儿子的杰作扼腕，也好，以后永安当不愁没有尽心尽力的掌柜了。老板娘却不乐意了，脸上直直的三道黑线看的小景同学心里发怵，娘执意要给他找个地方好好念书，好好打磨打磨，收敛顽皮的个性。
“玉不琢，不成器！”
景天盘着手里的玛瑙珠子心不在焉，低着头默默地挨训，把顶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手一滑，一颗红珠从手边飞出，在空中短暂翱翔后直愣愣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渣朝四周飞溅开，像过年放烟花时迸发开的点点火星。他傻傻地伸手去拾，彼时尚稚嫩的皮肤就不慎被渣子划开，渗出的血珠变成了新的玛瑙珠子。
【二】
“干什么呢，说了让你小心点捡。”
景天回过神来，耳边盘旋的是少女嗔怪的话语。他瞥一眼地上的花瓶尸体，贪玩心又开始作祟，他从少女手里夺过扫帚，悄悄靠近她耳畔，仿佛要诉说情人间甜蜜的话语：
“知道了，管事婆。”
姑娘的面颊立刻由晕红过渡到紫红，人又倏地变回气势汹汹的模样：“什么管事婆，你又给我乱起外号，死菜牙死菜牙！”
景天不好意思但下次还敢的嘿嘿一笑，不理会雪见在他身上的捶打，一边自顾自地扫起碎片，一边还不忘自吹自擂两句“好啦，你应该崇拜我的文学素养，随随便便就能取出这样贴合你的外号。”
雪见一哂：“一点都不贴合！得了吧！就你，还文学素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事实上，景天确实没有什么文学素养，他还没接受什么正儿八经的文学教育，就已被歪七扭八的世俗教育，相比之下，前者着实贫瘠单薄太多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不需要。
但每每望向少女，他还是会酸溜溜地想起自己那串玛瑙，文邹邹地觉得她就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玛瑙，看似红火火大剌剌的外表下有着一肚子冒着泡泡的可爱想法；亦或是一颗荔枝，撬开坚硬果壳，里面嵌着颗晶莹玲珑心。他不忍伤害她，一如不忍伤害当初美丽的玛瑙。
可玛瑙没有了，古董没有了，枯燥无味的书籍没有了，笑得温柔的父母没有了。
年幼的孩子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站在静幽幽的灵堂里，或许满厅晃眼的白布就是白茫茫的大雪，这下可落得一片真干净。呛人的烧纸味让人们个个眼睛发红，泪水看不出是因真情还是假意而流。烟火缭绕中，他恍惚瞧见自己满面尘灰的影子从象牙高塔跌落到泥泞的土地里，碾作尘埃，随风故去，贪玩的少东家成了贪财的小伙计。
原来的管事摇身一变登上掌柜宝座，孩子们知道景天难过，但没人有办法，谁让景天做不了新的掌柜。
原来，他太年幼，他不聪明，他不灵活。
珍贵有趣的玩意儿都被押走，被锁进暗无天日的箱底，它们会支离破碎吗？会在夜里悲恸地流下眼泪吗？
这都不重要，自己眼下关心的，只是什么时候趁那赵扒皮不在偷会儿懒，或者吃包子的时候再多从茂茂那里讹一个。
额…以及做做一夜暴富当大侠的梦。
他本质就是个不着调儿的人，做不了大事。
算了吧。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本都这么以为。
但或许那串红玛瑙又出现了，贪玩的孩子从未消失过。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大小姐，景天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在一声声惊雷里萌芽抽条了。
被人痛打一顿撵出去也无所谓，只要她能与亲人告别；一天三十文的债也无所谓，只要她不会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景天把自己做的一切归结为同情与善意。他不知道前路会怎样，只用心过好今日就好。
但命运的齿轮还是开始转动了，不论你接不接受，日子就是得被这样安排。景天来不及想，也没得选择，实际上，他有时深深地沉醉其中不知归路，看不见盛世美名后沉重的代价与英雄满目疮痍的残躯。
灵珠，前世，邪剑仙，救世主。
玄奇到虚无缥缈的词汇将短短三百天编织成一场惊梦。最后他多么希望只是一场惊梦。
看看那些流血流泪的人啊，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爱人，是终你一生也要拼死保护的人，最终却一个个为你而死。
在向天悲号出第三百句“救命”时，他才回想起三百天前自己在蜀山之顶的叫喊：
“我是救世大英雄！”
彼时穿堂而过的飒爽的东风，在四季轮转后却化为利刃凌迟这世间。
人人拥戴的大侠与日日偷闲的伙计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代价是什么，回报是什么，再没有时间让他去多想。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紧紧与少女依偎，他不想再失去什么。
就这么着吧。
【三】
万千灯火悬浮于城市上空，如黑夜里的锦鲤浮出水面换气，今日的渝州城入夜时大有不同，新年伊始的喜悦氛围在月上柳梢头的日子在城镇上空久久徘徊。
景天陪雪见在街上走走停停了一晚，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女人逛起街来总是那么有精力。雪见无可置否，破天荒地没怎么与他斗嘴，仍旧乐呵呵地带着心爱的人买心爱的东西，满满当当地抱在怀里，又稳稳当当地堆在景天手里。
“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行啊！”
脑海里恍惚的声音让景天望着雪见发愣，又是新的一年了，他还有多少日子呢？
“菜牙，快看！”
少女的声音把他从天上拉回人间，原是串串流火直冲苍穹，嗖地绽破于星斗之间，无数花星子紧随其后，开放时先如锦簇花团，继而又分散成大把大把的满天星，噼里啪啦地将浓夜烧成白昼。
雪见的脸被焰火灼成暖融融的焦糖色，她转过头来冲他笑，笑得那样好看，连眉眼都笑成弯弯的月牙儿的形状，黑曜石般的瞳仁里塞满了亮晶晶的星星——她的眼睛里另有一片天。
“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废话。
…算了，再贪玩一会儿又怎样？
于是景天回望雪见，也笑将起来，他顺势把她牵到怀里，从兜里摸出重新串成串的玛瑙，玛瑙是温润的石头，刺眼的焰火透过去就变成温柔的光，像少女眼睛里的光。
“什么啊？”雪见忙着把脑袋探过去。
“瞧你那馋样。”
“你！”
景天没等她想好损自己的话，将手串轻放到她手心里“给你的。”
仿佛收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雪见把手串套到手上仔细端详着，愣愣地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上元节礼物吗？”她问道。
景天努力使情绪平复下来，“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我当然不会说是为了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给我的。
雪见细眉微蹙，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怯生生地将玛瑙塞回他手里。
“啊…不不不…”
景天笑了：“不贵重。”
“那也不行！”她倒是坚定。
景天低垂下眼帘，将雪见的手推回去，静静地想了想，终道：“我只是觉得…我一定要给你的。”
雪见盯着他奇怪的神色半晌，良久回过神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老板娘嘛，东西归你管。”
“……噢。”
雪见忍俊不禁又不想被景天发现，干脆撇过脸装作若无其事不去对上他的目光，然而女儿家带着羞赧却又真挚的欢喜会汩汩冒出来，从心尖儿流出去，流进血液里，从皮肤透出来，直到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粉嫩嫩的颜色。
景天见势又一同笑起来：“怎么着啊，要还是不要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雪见转了转眼珠，回首偷看了景天一眼，仍要做出蛮横的样子：“给了我就不许反悔！”
“永远都不反悔。”
【四】
我后悔过吗？纵使贪生怕死不是英雄本色，但他还是会在归于平静的日子里计算自己的得失。
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我的做法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他不敢去问任何人，尤其是她。她是在三百天中自己最深刻的记忆，也是仅剩不多的记忆。昔日伴在身边的人随邪剑仙一同被抹杀于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剩了。自己在已得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的前提下，还要强迫她在不久的将来再次体会同样感受，只就为了所谓的“大义”？
真是伟大的，慈悲的，令人崇敬至极的英雄。
真是残忍的，冷酷的，被她恨死也不为过的爱人。
然而雪见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管笑，在蜀山大殿前见到他时笑，在上元节绮丽的焰火中笑，在数年一遇的渝州大雪里笑。
怪自己太贪婪了，想看着世人笑，更想看着她笑。
姓孟的老头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永安当门外又一阵欢声笑语，黄发垂髫的孩子们裹着花绿绿的棉袄飞出来，在雪地里奔跑跳跃打滚。坏心眼的小男孩把雪从脖子全灌进了小姑娘的红棉袄里，果不其然吃了几个结实的拳头。
看来，也是有些值得的，他想。
用那些个之乎者也的老头们的话来说，他也算是半个君子了吧。
他贪财，贪色，贪图享乐。
也贪亲，贪友，贪恋人间。
“我不想走！”
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姑娘快乐地回应着他的话：
“傻瓜，谁让你走啦！”
他抓紧雪见冻得有些发红的手。
他太贪心不足了。
所以雪啊，下得再慢一些吧，再久一些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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